断断续续看了半年,最近终于读完了金宇澄的《繁花》。刚读时候对通篇的“上海话”很不习惯,尤其不明白为什么要在人物没有回应的时候,额外强调一句“不响”。后来发现单独揪出某个角色,并描述他的一言不发,这种行为就像是故意撩拨、甚至像揭人伤疤,是一种含蓄却强力的表达方式。

整个故事人物关系相当复杂,主要描写的是三位男主角。出身于商人家庭的阿宝,出身于军人干部家庭的沪生,以及出身于工人家庭的小毛。社会地位差距悬殊的三人,因为买电影票相识,他们的故事,也如一场电影一样拉开序幕。

三位男主的人生中,充满了形形色色的女人。作品的标题是《繁花》,花开花败,如同繁花一样的女角色们,也在故事中经历着大起大落的轮回。有的生意风生水起,却被亲妈骗光家产流离失所;有的怀揣着诗和远方,却仓促地嫁给了一个粗人,变得疯疯癫癫;有的从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刚刚事业有成,却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选择出家。


(资料图片)

作品采用多线叙事,舞台在1960年代和1990年代之间来回跳跃,将角色们的爱恨情仇编织成了穿越时空的画卷,上海的时代变迁和风土人情也跃然纸上。这样的叙事结构使我不得不回溯性地思考角色之间人际关系的建立,阅读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的。其中印象最深的人物是小毛,其次是沪生的好友陶陶。

年轻的时候小毛受二楼的海员妻子银凤的勾引,发生奸情之后便建立了长期的不正当关系。直到事情败露,海员要求小毛的母亲赶快给小毛找个老婆,并让他搬走。于是小毛就有了第一任老婆,曾结过一次婚的、虔诚的基督徒春香。

小毛与春香老早就认识了,小毛最初对这桩婚姻百般不情愿,但还是选择跟这个“老公喜欢啥我做啥”的女人一起生活。春香生孩子大出血而死的时候,小毛感到悲痛欲绝。

西方文学常用结核病的隐喻,来表达某种道德批判,进而赋予角色高尚的形象。“难产死”,为孕育下一代献身,作为一种常见的悲剧情节,同样赋予了角色崇高的属性。小毛正是在失去春香的这一刻,意识到了自己的真心。

小毛的二个任老婆汪小姐,与他是“假结婚”。两人本该没有任何牵连,但小毛却像当初春香给自己讲故事咋样,用语言安慰精神接近崩溃的汪小姐,仿佛是在弥补他自己的遗憾,完成自己曾经没有尽到的丈夫的义务。

与春香一样,汪小姐也是结过一次婚的女人。但不同的是,汪小姐站在了崇高的对立面,她怀上了双头怪胎,并执意要生下来,而孩子不属于她任何一个老公。这是报应,是亵渎,也是对爱情不忠的惩罚。整部作品以这件事作为尾声,也是在暗示书中其他不忠者的结局。

同样站在对立面的,还有沪生和他的好友陶陶。整个小说的开篇,是从陶陶叫住沪生,并给他讲添油加醋的捉奸故事开始的。

沪生的老婆白萍出国之后就跟了外国人,许久不联系,也没有再回来。但沪生一直不肯离婚,不是因为责任,不是因为执念,甚至不是因为爱情。他好像是习惯了这种感觉,不争取,也不放弃。

而陶陶身边有个死心塌地的老婆芳妹,却到处沾花惹草。他管不住自己,芳妹也管不住他,能限制陶陶的,只有算命钟大师。

钟大师就像是命运的代言人,每一次警告都应验了。但陶陶却对此很不满,为了真爱,他一厢情愿地向命运发起挑战。最终陶陶与钟大师在酒席上共同用餐,并对后者破口大骂,象征着律令的彻底失效。执意与妻子离婚,并准备与小琴共度余生的陶陶,最后亲眼见证了小琴的死,并从日记中得知了小琴并不是真的爱她。

《繁花》的人物繁多,表达方式也各种各样。除了通过故事情节直接叙述之外,像前文提到的春香和汪小姐这种在结构上或是符号性上的联系也十分常见。

作者喜欢使用互文的修辞,小到“裘马轻肥”这样的短语,大到整部小说的前前后后,这些就需要读者自己去体会和推敲了。我就有读了好几章之后才突然想通之前的情节的情况,比如小阿嫂在菱红炫耀自己和日本富老头的经历时突然翻脸的原因,我是在得知她与葛老师的关系时才想通的,简而言之就是她把自己的羞耻心转化成了对相似经历者的批判。

另外除了结构和内容之外,作者的文笔也让人佩服,节选一段大家感受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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